居斯塔夫·福楼拜,法国著名作家。年12月21日出生于法国卢昂一个传统医生家庭。福楼拜的成就主要表现在对19世纪法国社会风俗人情进行真实细致描写记录的同时,超时代、超意识地对现代小说审美趋向进行探索。
福楼拜的“客观的描写”不仅有巴尔扎克式的现实主义,又有自然主义文学的现实主义特点,尤其是他对艺术作品的形式——语言的推崇,已经包涵了某些后现代意识。
福楼拜《包法利夫人》(MadameBovary)出,点评说福楼拜秉承医学的镇定,解剖人性。有漫画,画他一副医师装扮,在解剖包法利夫人。
十三岁,在校园小报当文学修改。少年时的读物是莎士比亚、蒙田、雨果、马拉美。操练写小说,写上层社会青年的思想感情,流露他鄙视庸俗,浪漫主义情怀。
年青人都通过浪漫这个阶段。咱们这两代人,时代动乱,以革新的名义来表达浪漫——入党、入团、参与少先队等等——其实是庸俗。加上运动轰轰烈烈,劳作的辛苦——你们被掠夺了浪漫主义的人权:浪漫主义是青年的人权。
你们的芳华没有花朵,只要标语、标语、大字报。咱们的芳华在二次大战烽烟中度过,在国共内战中度过。解放后,浪漫情怀被掠夺。我常常说浪漫情怀,意思是青年应该是这样的。咱们没有像样的芳华,至今恨恨不已。但能够安慰的,是死乞白赖拉到一点浪漫主义的尾巴,不是猪尾,是孔雀屏,有点光彩的。
“五四”得到的,就是西方浪漫主义的一点回光返照。
福楼拜的青年期健康,浪漫,像模像样。他也有苦闷,但我定义他们那种苦闷是“室内的苦闷”。
年青人无私无畏,其实私得凶猛、畏得凶猛,只要那点东西,拿掉就没有了。年青人谈人生,谈国际,其实说的是自己。年青人能够学音乐,画画,跳舞,但写小说不胜任。
对年青人一生的改变有重要影响的事件,如下:
逝世,最亲爱的人的逝世。
爱情,得到或失掉爱。
大病,病到简直要死。
游览,走到室外,有钱的游览和无钱的漂泊。
福楼拜青年时即旅行,看国际。年11月到年5月,约一年半,他到了南欧,到了开罗、亚历山大埠、大马士革、贝鲁特。三十岁回来,成熟了。三十六岁写成《包法利夫人》,四十一岁写成《萨朗波》(Salammbo)、四十八岁完成《情感教育》(LEducationsentimentale)。
初写《圣安东尼的诱惑》,不成功,遇到大批判家圣伯夫(Sainte-Beuve),劝他写“黄色新闻”。三思,懂了,写成《包法利夫人》。出书后打官司,说他伤风败俗。律师为他雄辩,大胜,福楼拜以《包法利夫人》一书题赠。
三部著作都可说是精心结构《包法利夫人》,极完好的肖像;《萨朗波》,斑驳、宽广、丰富;《情感教育》,交响乐。
他是国际文学中最讲究文法修辞的大宗师。他自己是个对国际的失望者,深知人的劣败,无情揭穿。他的小说人物都是些不伦不类、百般无奈的角色。晚年说:我还有好几桶脏水(粪便),要倒到人类头上。
《包法利夫人》最完美,《情感教育》博学多才。他写的都是些他看不起的人,建议不动感情,不表态度。
我承受福楼拜的艺术观、艺术办法,是在二十三岁。其时已厌恶罗曼·罗兰。一看福楼拜,心想:舅舅来了。我到莫干山时,读的是福楼拜、尼采,由挑夫挑上山。
读福楼拜,要读进去,还要读出来,我读时,与福楼拜的时代相差一百年,要读出这一百年来;读《诗经》,相差三千年,也要读出来。
上次谈到艺术家的品德力气,我们可能觉得是个疑团,也可能毕生是个疑团,谁能打破这个疑团,是各人造化。
福楼拜是个品德力气特别强、又特别隐晦的人物。《包法利夫人》在我看来是品德力气非常强的小说,但在其时,简直被判为伤风败俗的大淫书。
艺术家的品德力气终究是什么?我们思考。
他的艺术力气很美妙。写极平凡的人与事,却有魅力,仔细看,有美感。有人以灯光照透他的书页,想要寻觅魔力。纪德称其书是“枕边书”(他俩是同乡),将福楼拜视为老师。
我当年的枕边书是《红楼梦》。
福楼拜的老友布耶(LouisBouilhet)早死,福楼拜伤心,乔治·桑写信劝,劝得好:
“现在我看清为什么他死得那样年青,他的死是因为过火注重精神生活,我求你,别那么太专注文学,致志学识。换换当地,活动活动,弄些情妇,随意你。蜡烛不该两端点,但是你却要点点这头,又点点那头。”
文学家之间的友谊,真巨大。
那时乔治·桑现已七十岁了,对福楼拜谆谆劝导。福楼拜不响,静心写。三篇国际名著就此发生,永垂不朽,特别是《一颗简略的心》(Uncaursimple)。我第一遍读时,经心震动,之后大概重读过十几二十遍,乔治·桑却没来得及读到。
艺术家的关系,就要像乔治·桑与福楼拜之间那样,说得出,听得进,做得到。其时乔治·桑对福楼拜的批判责备,是在艺术观、办法论上面的否定,很重。按尘俗眼光,其时福氏已名满法国,一代宗师,哪容得他人责备?但是福楼拜真会听劝,起先他还招架辩解,后来竟会说:“那么,您叫我怎么办呢?”
接着,他就一言不发写出了《一颗简略的心》。
福楼拜死,学生莫泊桑说:“总算,这次他倒下了。文学杀死了他,正如爱情杀死了一个情人。”左拉说:“景象是这样的——鲁昂(Rouen)五分之四的人不知道谁是福楼拜,别的五分之一的人都恨他。”
送葬者寥寥。但有左拉、莫泊桑、屠格捏夫——够了,够了。
屠格涅关写信给左拉,说:“用不着把我的沉痛通知你。他是我最爱的人。”
把警句写在案头床边,俗。但我年青时曾将福楼拜的话写在墙壁上:
艺术广大已极,足可占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