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渴望一夜成名的那些年,我在高中校园里经受高考恶魔的压榨、鞭笞与凌迟。高中,这个地方绞杀了所有学子异想天开的梦,如果你的梦想不是低俗的考上大学。
一个关于文学的梦想,一段逐梦的旅程,我常常说文字是我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侍奉的东西,因为它在我最孤寂的岁月里给予我一种心灵的抚慰。那些年,梦想在心中熊熊燃烧,似乎能够听到轰轰然的声响。初中三年一过,偶尔间闯入视野里的一本青春杂志,或许你不会想到除了与生俱来的创作天赋之外,我梦想的烟花竟会是被这样的一根导火索引燃的。
然而梦想的初期是那么稚嫩,隐藏在心里,我几乎是不敢和那群只埋头于书桌前的蠢材去提及我对未来的憧憬,那是我一个人的秘事,孤芳自赏地在秘密花园里盛开。成为作家的梦想永远都是高大上的,就如同你暗自嘲笑一个在你面前声称自己将来要当科学家的小朋友一样。因为梦想之初总是脆弱至极的,所以你始终闭口不谈,那时候他们只知道你喜欢看书,作文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却不知道在你心里竟会有山洪一样澎湃的东西泥沙俱下,汹涌向前。
你给梦想的秧苗围起了铁的篱笆,不允许任何人去践踏它一分一毫。只有在父母面前,在兄弟姐妹面前,你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始终记得那年冬天,我高一刚读了一半,坐在回家的班车上,我第一次和堂哥说出自己的梦,我说我想要成为一个作家,像韩寒一样,在我最渴望一夜成名的时候满足我所有的虚荣,让我在鲜花和掌声里体验那种信徒朝觐神明一般的骄傲,看他们在我脚下小心谨慎又惴惴不安的样子仰天大笑。
堂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我不知道他有无嘲笑的意味,为了让他看到我内心的勇猛和坚定,我反复重申着自己的愿望,并用事实来例证,我已经在创作一部小说了。即便现在回看它什么都不是。
我和父母说,给我买一台电脑吧,我想要通过网络发表自己的作品,让更多的人看到我,我想要通过邮箱投出自己的稿件,在某一天拿到稿费和样刊,像所有曾经鄙夷过我的人炫耀自己取得的荣誉,他们不理解那时的我是多么渴望不平凡。
可是母亲说你还是学生,学习最重要,他们的思想观念已经不能与21世纪的新青年相比了,她说一旦你将来成龙化凤,想要什么没有,在他们的意识里学习始终是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最终电脑也没买成,大学毕业的表哥跑过来对我说教了一番,没收了我手里的几本杂志,但我知道我的梦想谁也摧残不了了。
如果说你的青春叛逆是早恋,他的青春叛逆是逃学,而我的青春叛逆却是在梦想边缘的摸索,在传统教育和个人独立之间的挣扎。深受家庭保守观念影响的我固然无法做到像韩寒那样中途辍学,也无法被很多文艺青年宁愿放弃一纸文凭也要一只背包独身行走江湖的勇气感召,我唯一能够做的是坚守,像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士兵在捍卫那个让他深感自豪的国土边疆一样竭心尽力。
我的心里有一面镜子,我时常站在镜子面前审视自己,承认自己是一个极度虚荣的人,我渴望像太阳一样在背后拥有万丈光芒,我想要站在世界的制高点令世人瞩目,那颗不甘于平凡的心总是让我看起来锋芒毕露,时而偏激,时而愤世嫉俗。我的至理名言是,如果你拥有八斗才华,五车学富却只会韬光养晦,像所有穷酸的中国文人一样一定是低调的,谦和的,不如一生守在乡野,做一个平凡的村夫,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朋友玩笑说,最好你不要成名,不然的话世界都会被你贬斥得一无是处。我却觉得如果你本身如太阳一样负载能量,为何要学月亮的清辉而放弃掉照耀四方的机会呢。
这是文字陪伴我走过的第七个年头,很遗憾高中三年我的梦想总是被一些诸如学业这样的传统观念和拥有传统观念的人干扰,像是戴着镣铐跳舞。盘点那些最初青涩的作品,也有弊病也可圈可点,毕竟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梦想不仅需要坚守,还要修正。
听人说七在西方是一个很神秘的数字,按理说人总会凤凰涅槃,只是我的这一天迟迟没有到来。在我最渴望一夕间名动天下的时候,错过了久旱逢甘霖的酣畅淋漓,好似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在她最能够被人追捧的年月里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即便此刻苍天将我想要的全部给我,恐怕也难以找到当初那种迫切的心情和不可言说的兴奋了吧,正如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十八岁那年,我同样在心里向命运疾呼过这句话。
文字之路异常艰难,需要才情也需要运气,需要坚守也需要助推,然而,如今梦想褪去浮华的外袍之后,反而能够心无旁骛,淡然处之。都说命运眷顾有准备的人,我向来鄙视这类抚慰失败者的心灵鸡汤,却也仍旧愿意信奉他存在的合理性。
有人问我你觉得值得吗,毕竟你现在仍旧在梦想的门口徘徊不前。其实无所谓值得,只因这是我所喜爱的事物,坚守和追求就显得尤为平常,无关伟大与否。纵然极度希望有一天居高临下地站在众人头顶睥睨一切,可是梦想总是在跌跌撞撞的过程中日臻完美的,没有一个人规定过你付出了就一定有所回报,正如所有的鲜花都在努力绽放生命的活力,然而花魁独有牡丹一种。多年之后,当你变成大叔的时候或许梦想不但未实现反而已消退,然而逐梦的过程是一段快乐的旅程,足以令你为之荣耀。
有人朝九晚五也有人一事无成,有人光芒四射就有人碌碌无为,客观世界总是以一种出奇合理的原则维系着自然的平衡,苍白,斑斓;功成名就,一败涂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此种种组成一个均匀的世界。你大可淡然地行走在人山人海里,因为梦想如碧空中的颗颗星子,或明或暗,宇宙常情。